2016年4月，耶鲁大学终身教授陈志武撰写的《为什么世界一流大学不爱招中国学生》，发表在国内的《财经》杂志上，然后被多家媒体转载，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时隔四年，我再次快速浏览了一下这篇文章，取其文章陈述的现象，说我自己的观点。

   陈志武在文章一开始就说：“前不久跟一位美国名牌大学金融教授谈博士研究生招生政策，他说他们今后可能不再招收中国博士研究生了。这不是种族歧视问题，他自己也是中国人，而是因为过去多年的中国学生，开始学习成绩都好，后来做博士论文研究时虽然未必突出，但还可以，可是等到毕业上学术市场找教职岗位时，都表现不好，没办法找到一流大学教职。所以，他们不想再浪费时间培养中国学生了。实际上，不只是他们大学有这个打算，即使我所在的耶鲁和其他大学，也讨论过同样的问题，虽然我们没有决定完全停招中国学生，但从那以后，就有意识地少招或者偶尔不招。”

    陈志武从几个方面谈了他的看法，先谈教育，再谈职业和做人，最后谈到了文化，谈的很好。不过鉴于他的身份，他不好谈的太深。另外，他的读者面很宽，解析起来会不自觉地求全面，兵力一分散，也就刺不痛谁了。

    我说说我的看法吧。

    不招，为什么？人家其实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他们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换成古代的一句话，叫“朽木不可雕也”。

    先插播一段公益广告，普及一下中国传统文化，说一下“朽木不可雕也”的出处。

  这句话出自《论语》。原文是：“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wū）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於予与改是。’”

  用白话文讲一下这个典故：

  孔子有一个弟子叫宰予，善讲，言辞美好，说起话来娓娓动听。一开始，孔子很喜欢这个弟子，认为宰予一定会有出息。有一天，孔子给弟子讲课，发现宰予没有来，就派弟子去找。 一会儿，去找的弟子回来报告说，宰予在屋里睡大觉呢。 孔子听了伤感地说： “腐烂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垒的墙不能粉刷。以前我听别人的话，就认为他做的肯定和他说的一样。现在不了，不光要听他说的，还要看他做的。就从宰予开始吧，我要改变看人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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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招，为什么？“他们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换成古代的一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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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也出自《论语》。孔子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道不同，就别在一起讨论问题，就别在一起做事了。教学教学，有教的，有学的。教的和学的，是合作的关系，道不同，对教的人来说，那就是在浪费时间。学的人可未必。再好的道，都要落实到术的层面，外表是术，内含着道。古人说：“内圣外王”，倒过来未必成立，外表是王的，内在可能是垃圾，不能反过来推。

  插播完毕。

  不招，为什么？“他们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换成古代的一句话，叫“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也出自《论语》。

  这就涉及到一件事，教育到底是什么？教育到底在培养什么？我们做个限定，限定在一流大学，世界一流大学到底在培养什么？知道这个，也就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学生了。

  研究生教育我不懂。我曾经带过一个研究生，带过之后，我就再也不带研究生了，我现在连那个学生叫什么我都忘了。我的想法很简单，往大了说是给国家省点教育经费，往小了说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谈本科教学。

  世界一流大学本科教育性质是通识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从幼儿园到本科结束，都是通识教育。通识教育培养什么，培养四种能力。1945年出版的《哈佛通识教育红皮书》提出了这四种能力，它们是：有效思考的能力、交流思想的能力、做出恰当判断的能力、辨别价值的能力。

  不要以为哈佛大学说的和普通人没关系，恰恰相反，这四种能力不是对精英的培养目标，而是针对每一个普通人的。一个普通人，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你要想幸福地生活，就需要这四种能力。

  1945年之前，哈佛大学就开始在酝酿通识教育这点事了。那时候，欧洲战场正打的血肉横飞，太平洋战场也在艰难地推进，中国战场也是艰难到了极点。哈佛大学意识到一个问题，换成现在时髦的话来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希特勒也是老百姓一票一票选上去的，拿着选票的老百姓需要什么样的能力才能保证他们能辨别正确的价值、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就是《哈佛通识教育红皮书》出台的背景。

  前段时间，看到一篇很长的文章，国内一位牛人教授谈留学的价值。看起来写的头头是道，其实满嘴都是在跑火车。

  我就以我家为例吧。我把孩子送到美国去读本科，为什么？原因简单的不得了。我认为一个人的本科阶段非常重要，黄金四年，奠定一生的基础。本科教育是通识教育，那么好，哪个国家的通识教育搞的最好？美国。OK，那就去美国读本科。就这四种能力的培养来说，这四种贯串一辈子的能力，能影响三代人的能力，不到200万，你觉得贵吗？2000万投下去，能有这四种能力的大幅度提升，都值。

  如果用毕业以后的工资算这么贵的学费能不能收的回来，答案很简单，根本就收不回来。最重要的是我压根就没想过钱进去、然后再用钱的方式把它收回来，根本不是一个思路。

  教育是引导人们关注健全人格的培养，还是大谈投资和回报。至少就本科阶段来说，教育就不该是做买卖，教育产业化，家长、学生和学校在一起谈买卖，当年就不会出现现代意义的大学。话说回来，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生好像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好像也没说挣的钱少的一塌糊涂。

  研究生阶段的培养，我先声明，我不懂。但是就一流学校的一流导师来说，他想挣钱，其实并不难，教授不是啥高薪职业。他能留在学校里教书，他追求的是什么？他会喜欢教一个和他的价值观大相径庭的学生吗？他的命不是命吗？他的时间不是时间吗？他的精力不是精力吗？这就有了“不想再浪费时间”的简单表达。

  我不想讨论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原因，我没那本事，也没那个责任，我也不想挨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你想找一个牛人当你的导师，你最好和他的价值观保持一致。学习很辛苦，其实人呐，累不怕，就怕不开心。你想找一个好的老师，你首先检视一下自己，你最基本的、最基本的素质。你不用拿学习成绩打动他，没必要，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学习成绩，因为他学的比你好。我只见过学生吹嘘我的老师是诺贝尔奖得主的，没见过哪个诺贝尔奖得主吹嘘我的学生高考离满分还差多少的。你的学习成绩已经比当年爱因斯坦本科的成绩好就足够了。

  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有缘人看吧。看就行，我们不讨论。

2020年6月6日写于广汉